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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7年四月優選:捨不得(207劉俊廷)

那場梅雨,打翻了樹上的燕巢,小燕子,沒有再醒來,雨裡,歸來的父母親,聲聲哀鳴,喚不回那嗷嗷待哺的聲音。

夏天,走在街道上,總會看見,低空飛過的黑色背影,猴急的穿梭在人群裡、車陣裡,牠們是家燕。低空飛行並不是在炫耀自己的飛行功力,牠們急著在最短的時間裡,為自己的孩子尋得一份溫飽。

那是一段發生在初夏的往事。在國中畢業前的三個月,我和班上幾位同學,被派往打掃校園偏僻的角落,因為罕有人煙,而有著許多令人心動的景緻。一天早晨,我們發現,早已習慣與人共處在同一屋簷下的家燕,竟築巢在一顆有著肥厚葉片的樹上,或許牠們只是依本能找出可以依靠的地方,又或者牠們偏好這裡自然的寧靜。

一如往年,夏季之初,伴隨著梅雨季節。週末一場突來的梅雨,又大又急,聲勢令人心驚。

週一,帶著幾分睡意,走向校園偏僻的外掃區,看見有幾位一同打掃的同學,圍在燕子築巢的樹下,傳來陣陣的吆喝聲,低頭的人群裡,我上前問道:「你們在看什麼呀?」仔細一看,是幾隻小燕子的屍體,互相依偎在一灘雨水裡。我默默不語。

浸濕的身軀,可以看見尚未齊全的羽翮,小小的翅膀,還來不及學會飛行,但牠們不會再醒來。

討論結果,我們決定將小燕子們埋在築了燕巢的樹下,希望牠們可以安息,在另一個世界,找尋到屬於自己的一份幸福。

放學,又下了一陣大雨,應該是梅雨,不知道為什麼,我想再去看看小燕子們安息的地方。走到那個寧靜的角落,我看到一雙不停在樹上盤旋的黑影,淅瀝瀝的雨聲,蓋不過牠們聲聲的悲鳴,牠們好急好急,或許早已知道孩子們死去的事實,但此情此景,教牠們不得不傷心,啣了一嘴的飛蟲,卻找不著嗷嗷待哺的孩兒,我想著,牠們是不是因為找不到小燕子而傷心,而小燕子在土裡,我為埋葬小燕的舉動感到幾分愧疚,忍不住放聲對著牠們呼喊:「你們的孩子已經死掉了,別再找了……。」淅瀝瀝的雨聲,只蓋住我的聲音。

灰蒼蒼的天空,伴隨轟然而下的梅雨,往後,我看見在梅雨裡的燕子,總會想起這段往事,那一對燕子,彷彿還盤旋在我心裡,在滂沱大雨裡,聲聲悲鳴,只是為了找尋那嗷嗷待哺的聲音。



評審的話/姜國才

在感性的範疇裡,愛情以及生離死別,一直是最容易引發共鳴的素材。但要能深刻動人就不是僅靠流暢的文字,或是曲折的情節就能達到目的。如果能再具備純熟的技巧,配合上真摯的感情,才能產生於我心有戚戚焉之感。

本文來自真實的經驗,自然擁有真切的感情,在文字表達技巧上已頗有可觀之處。淡然的文筆、平實的敘述之下,不捨之情已自然流露。見微知著,悲天憫人之胸懷絕非矯情可致,而寫作方式足可作為大家學習的範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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